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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中文网 www.zw95.net,奔跑的火光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    在我们这个小镇的东面有一座桥,桥的下水方向是个大广场,一到早晨不少人就到这锻炼,跑步或做操。上水方向是通往菜场的马路。路边有几棵树,到八点过后,树下便会支起三张桌子,桌边也晃着人,是修理自行车的师傅。

    以前修车师傅多,一字儿排开很有阵势。后来自行车渐少,摩托多起来,这儿的生意就渐渐淡了,有人就转去学修摩托或改做了别的行业。

    如今仍每天留在树下的,有一位近六十的麻脸男人,长得很高大,但听说极爱也极怕老婆,并且他老婆多次卷了他的钱跟人跑。每次他老婆回来大家都以为他会心硬起来,但他总像重又得了什么宝,整天笑嘻嘻,直到他老婆再次卷走他的钱跟人跑。

    另有一位年青人,才结婚两年。他在一个厂里上班,只是倒到晚班时才来。

    再有的是一对夫妻,从相邻一个县来的,到这地方有二十来年了。来的时候那男的约二十六七的样子。这是个很独特的修车人,他总是手上一边做事一边哼着小曲,有时候两只耳朵上都夹支烟。一边哼一边做,仿佛这修车的事也能做出韵律来。哼着曲补胎或下钢丝,很专注,有人叫也听不到,待叫的人大声喊一声,他才扭过头来,灿烂一笑,看上去也有点傻气。

    他的个子在这地方属中下的那种,走路有时高高地昂着头,有时则盯着脚下的地,很少有平视的时候。一年到头都长衣长裤,他的衣与裤都是极宽大的,裤腿总扫在地上。他弓腿蹲下到翻转立起的自行车前,或从一边转到另一边,身上的衣裤都要慢半拍,整个人缩在衣裤内,让人怎么看都觉得那衣裤太像一层壳。

    以前他妻子不做事,在家带小孩。他们在河西那边租了两间小房,在那边的小房里一连生了三个孩子。他妻子有时也过来,背上吊一个,手上牵一个,身后还跟一个。后来孩子大了,她妻子便随了他一同做事,起始是打打下手,慢慢地也拆车补胎。这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,一双亮而纯净的大眼,脸早已很粗糙,但在那粗粗的皱纹里一天到晚都隐着安详与甜蜜。

    那天与妻子从菜市场回来,见他妻子不停地在打他。其实也不能叫打,只是不停地推他的肩,他妻子脸上挂了泪,他则看不到什么表情。他妻子一推,他就往一边晃过去,随之又晃回来。麻脸高男人立在一边笑,年轻人也来摆了桌,一边做着手上的事,一边斜张脸笑笑地朝这边看。

    旁边还围了些人,大家也都笑笑地看着,都不说话。我们站了一小会,正准备离开,突然听到男人大声吼道:你到底想要做什么!他妻子就说,你给我说清楚。高个麻脸男人和修车的年轻人脸上笑得更开。

    妻子是很好奇的,她到对面的水果摊上向一个熟人问是怎么回事,那人压着声说,昨晚那女人逮住她男人进了“鸡店”妻子望一眼修车师傅,说他也去那种地方?经常去,只是以前他老婆不知道。卖水果的熟人说完又笑道,现在的男人!一副将所有男人都看透的样子。

    妻子也笑了笑,我们便离开了。

    这个修车师傅不仅喜爱哼曲,也会几样乐器,最熟练的是笛子和唢呐。很早以前我们就听过他吹奏。在有月光或见不到月光的夜晚,吃过晚饭他常会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吹起来。笛声总吹得很清亮悠扬,就如他脚下流过的溪水;唢呐则有时激昂,有时则哀哀的,从迷朦的夜色中掠过。

    岳父过世时请了乐队,乐队在祠堂前吹拉弹唱。乐队中的唢呐吹得最好,不少人便去看,大家便看到了修车师傅,这修车师傅每天在集镇上摆摊,是差不多每个人都认得他的。除了吹唢呐,他还弹电子琴。男人女人小孩都围着看,有的人明显地对他有些崇拜了。

    他们队中有一位歌手,是个约三十来岁的女人。歇下手来时,几个男人的就拿她玩笑,夜深无人时,有的还动动手脚。修车师傅也与她说笑,但很明显他说笑得最少。但是大家都看得出,那女人倒可能对修车师傅真有那么点意思。

    有人请了他便随乐队去吹奏,平时则依旧在树下摆摊。从岳父家回来几天后我们上街,便又看到了他。他正低头刷一条内胎,刷得沙沙响。依旧是长衣长裤,耳朵上也常夹着烟,哼着小曲,做得很专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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