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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五中文网 www.zw95.net,陈青若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!

吃饭,半晌鸦雀无声。燕飞无聊地往外屋那一桌看去,只见学文和学武兄弟俩都是高大英俊,东成坐在他们中间,越发显得行为猥琐、举止粗俗。再看素馨和蓝菱并不见得比自己强几分,却能寻到如意郎君,不由得感慨自己命苦。这样想着,忍不住朝学文和学武脸上多看了两眼,恰要学文也朝这边看过来,二人目光碰到一块,学文明显楞了一下神,朝燕飞悄然一笑,低下头去。燕飞脸一下红到耳朵根,赶紧四周看看,并没有人注意到她,低头喝茶,心头如撞鹿一般怦怦直跳。

    后事如何,下回分解。

    六、知己

    这一日,钱东成到衙门里当班去了。燕飞一个人呆呆地坐着,回想起自己做姑娘时的一点一滴,心中充满了惆怅,眼中不禁滴下泪来。半晌,她站起身,顺着脚来至一处,一看,门楣上写着“西霞园”正是素馨的园子,燕飞站在门口,一个小丫头迎出来,燕飞问道:“大奶奶在家么?”小丫头道:“大奶奶今儿出门子了,大爷在家呢!”正说着,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道:“真是稀客,快进来吧。”燕飞方进去了。只见学文正坐着看书,见燕飞来,将书扔下,笑道:“今日怎么贵步降临此地,平日请都请不来呢!”燕飞道:“我不过闲着来逛逛。”小丫头来倒上茶,出去了。

    燕飞端坐在椅子上,想起那日吃饭时二人无意中的对视,脸红了一红。学文看在眼里,怦然心动,连忙掩饰道:“妹妹平日都做些什么呢?”燕飞道:“我还能做些什么,不过看看书,写写字。”学文道:“哦?妹妹也喜欢看书?都看些什么书?”燕飞说道:“我在家的时候,跟着叔叔学了几个字,究竟没用心去学,哪能跟大爷比呢?”学文笑道:“妹妹太谦虚了,我可是早就听说了你的诗名呢!”燕飞不禁红了脸,半晌无言。学文道:“妹妹今年年庚几何?”燕飞道:“十九了。”学文笑道:“妹妹正是妙龄啊,可怜我都一大把年纪了。”听了这话,燕飞不由的伤感起来,道:“说是十九岁,其实我心里的年纪只怕有七八十了呢。”

    学文也为燕飞感到伤感,半晌方道:“论理,我们家确实委屈了妹妹,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,妹妹能怎么办呢?”燕飞道:“我一个女人家,能怎么办?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吧。如今嫁了东成,只好一辈子跟他过了。”

    学文不想跟燕飞就此事深谈,问道:“我听说妹妹的祖籍在四川,好些年没回去了吧。”燕飞心道:“怎么他连这些事都知道?奇怪。按理说,这件事不该传那么远的,清远叔叔守口如瓶,对四川之事一向不对外人提及。”学文见燕飞沉吟半晌也不回答,道:“妹妹别多想,我也是听别人说的,究竟也不知是真是假。其实妹妹祖籍在哪里,又有什么关系?妹妹现下嫁到我们家,就是钱家的人,还有什么祖籍不祖籍的。”

    燕飞笑道:“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四川,清远叔叔很少说起以前的事。”二人抛开此事不谈,说起李杜的诗文来。学文料不到燕飞于诗词上这么有学问,不由对她刮目相看,同时又叹息道:“可惜这么清净洁白的女子竟落到三弟手里,真是造化弄人。”二人越说越投机,燕飞自到钱家来,极少有这样的兴致,心里又是高兴,又是激动,又是酸楚,又是庆幸,一时间百感交集。忽然想起在清远家时看到的钱家送来的诗文,已知不是东成写的,但到底是谁写的呢?燕飞一直都记挂在心里,时刻都想弄个明白,何不问问东成?便随口念了两句,不曾想学文没等燕飞念完,就说出下一句来。燕飞诧异道:“大哥知道这诗?”

    学文笑道:“我正想问妹妹呢,你怎么会背我写的诗?几时看到的?”燕飞惊诧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,心道:“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他,就觉得那么熟悉,果真是他。缘分原来是我们俩的,却被东成抢了去。”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,嘴里应付道:“偶然看到的,不知道是哥哥写的,哥哥真是好文才。”再看学文,英武的眉毛显出男性的阳刚之美,嘴角透着刚毅,说起话来却是温柔有加,心眼又细致体贴。一颗心被这突如其来的谜底搅得没半刻安宁,眼睛不知往何处看才好。学文满腹狐疑地看着燕飞,燕飞又不好多解释什么,告辞出来。

    学文看着燕飞的背影,又摇头叹息了一番,坐在方才燕飞坐过的地方,椅子上还留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。学文将头靠在椅背上,细细回想与燕飞的谈话和她时忧时喜的面庞,一时间左左右右反复不定。

    正自思索,丫头挑起帘子,素馨从外面进来,学文连忙站起来,素馨道:“今儿怎么没出门?”学文道:“觉得身子乏,就没去。反正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无妨,又何必要去。在家歇着不好?”素馨笑道:“仔细歇出病来。”走到里屋换衣服。学文跟着进来,从后面抱着素馨,道:“娘子在家,我就成苦力了,哪能歇出病来?”素馨转过身伸出指头点在学文的额头上,笑道:“又说疯话,仔细丫头们听见。”学文道:“听见就听见,还不兴夫妻俩说说私房话?”素馨一笑,换好衣服,道:“说正经的,再过几日,十六就是老太太生日,咱们该怎么打点才好?”

    学文道:“你看着就是了,又来问我。我哪会管这些事?”素馨道:“这么些年让我当家,我真是累死了都没人知道。这么大的一家子人,银子使得多了不是,少了也不是。哪一点想不到就会得罪人,就说前些日子三弟娶媳妇吧,里里外外还不是我一个人打点,蓝菱仗着怀孩子,什么都不管。我以前又没操持过这等事,又不敢事事都问老太太,一桩事办下来,肯定又很多人不如意。幸好燕飞妹妹是知书答礼的人,对礼节上我看她知道的也不多。要是换个人家,钱家这回一定丢人了。”学文道:“可不是吗?燕飞真是个难得的,受了这么大委屈,还能自己忍着,算是有涵养。换别人,早把咱们家吵翻天了。按理说,这件事老太爷、老太太办得也太不地道。就算张家欠咱们的,也不该让人家姑娘受这样苦。”素馨道:“我只替燕飞妹妹不值。”夫妻二人叹息了一回。一时,老太爷差丫头来叫学文,学文出去了。

    素馨的贴身丫头颖儿看着学文走远了,方进来,给素馨倒碗茶,道:“大奶奶,您瞧着新来的三奶奶怎么样?”素馨道:“不错啊,又懂事,又大方。”颖儿道:“方才三奶奶来跟咱们爷说了好一会话。”素馨心里一动,嘴里“哦”了一声,道:“他们都说什么了?”颖儿道:“说诗呢。挺热闹,连我进来倒茶,他们都像是没留意。爷看起来很高兴。”素馨道:“你快别混说了。”停了一会,又道:“学文不是那种人,燕飞也不是。”颖儿撇撇嘴,没说什么。

    这一日,钱东成到衙门里当班去了。燕飞和艾雨两个人准备给蓝菱将来的孩子坐点小衣服做礼物,便在屋里裁剪起衣服来。一时,艾雨道:“姑娘,你说巧不巧,我前儿在前院里见到一个人,你道是谁?原来就是当初去咱们家娶亲的那个,我偷偷打听了一下,那人叫小夏,现如今被派来给姑娘奶奶们买用的玩意了。”燕飞一惊,道:“果真吗?”艾雨道:“我想姑娘去见他一见也好,见了我,他还专门问起姑娘,说:‘三奶奶可缺什么,只管言声就是了。’据我看,他可能觉得对不住姑娘吧。”燕飞听罢,心内又伤感起来,想起最初见到小夏时的情景,他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引路时的神采,心内又气又恨,道:“那个什么小夏,你跟他很熟么?”艾雨笑道:“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,说不上熟。”燕飞道:“也罢,你就让他去买些胭脂过来吧。”艾雨应了,又道:“姑娘,你要是实在气不过,就悄悄把他叫过来教训一番出出气吧。”燕飞听了凝神片刻,道:“也罢,你这就去叫他。”艾雨答应一声,自去不提。

    一时,只见门口站了一人,身材高大,相貌英俊,燕飞从窗柃前一望,正是那日到洗砚斋娶亲之人。此时一见之下,却是恍若隔世了。只听那人站在门口恭敬地道:“给三奶奶请安。”燕飞忙迎出来,却不见艾雨,道:“你就是小夏吧,快进来。”

    小夏走进门来,却不敢抬头看燕飞,道:“奶奶有什么事,只管吩咐就是。”燕飞道:“我能吩咐你什么事,你坐吧。”小夏不敢坐,燕飞道:“你这会子在我面前充奴才了,当初你怎么意气昂昂的象个姑爷模样呢?”小夏忙近前跪下,道:“奶奶息怒,不瞒奶奶说,我也是不得已,老爷太太他们逼着我,我有什么办法呢?这些天我心里难受得很,一直在想着替奶奶做点什么赎罪”说着流下泪来。燕飞听了也不由得悲戚落泪,道:“你不用这样子,目下我算是被钱家的人骗到这里来的,你要真想赎罪,你就给我指条路让我出去。”小夏道:“使不得,你不知道,这家子表面上文质彬彬的,其实一个个狠着呢,特别是老太太,惹着她,不是好玩的。”燕飞怒道:“她还能怎么样我,我一个弱女子,况且也是大家子的姑娘,他们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我赚来,我说过二话没有?还不是捏着鼻子跟着姑爷过日子!现下你也不用害怕,果然让我逃出去,自有你的好处,如若不然,我也不是好惹的!”

    小夏跪着磕头,道:“奶奶快别生气了,依奴才的小见识,三爷并不是个坏人,虽相貌丑了些,可心肠却是极好的,也不算太辱没了奶奶。”燕飞听了这话,真个是气不打一处来,上前照小夏脸上打了一巴掌,道:“放屁!你怎知道他心肠极好?你们都是穿着连裆裤的,你当然替他说话,你哪里知道我受的苦”话没说完,已是哽咽难言,靠在椅子上,掩面哭泣。小夏跪着往前挪了几步,道:“奶奶,是奴才的不是,你快别生气了,仔细气着身子。”燕飞哭了一会,见小夏一直跪在地上,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痕,眼里满是关切,心里一软,道:“你起来吧。”小夏道:“奴才跪着,奶奶心里好受一些。”燕飞嗤的一笑,道:“你这个奴才,真是个贱胚子,你跪着我心里反不好受,你起来吧。”小夏方站起来,道:“奶奶以后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,只管说就是了。”燕飞道:“那是自然的,以后我用你的时候多着呢,你可仔细了。”一时,小夏去了。

    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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