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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在两人心里流动。
美女也有烦恼
从那以后,默默倒是常和尹冰在一起了,尹冰现在是唯一的了解者,女人之间的友谊必须有秘密才能维系吗?漂亮的容易引起同性嫉妒的女人非得落难才能得到同性的理解吗?无论如何,她们如同一同落难的同胞姐妹,重又回到了从前无话不谈的时候。默默在尹冰这里奇异的得到了心里安慰,因为尹冰虽然是美女然而却遭受着背叛的打击,而默默起码还有李震,就是齐戈也不是因为花心才离开自己。
默默从前只是羡慕美女,没想到美女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得意,盖所有爱慕美女的男士都是贪恋其美色,而忽视了美女的灵魂,再所有这样的男士都认为美女爱自己都是另有所图,非钱就是权,都没有自信认为美女爱的是他本人。所以,这样的爱并不是心灵之间的互爱,而是互有所需,一旦一方有一项缺失,立刻就宣布完蛋。譬如美女老去,或是男方钱权失去,这样的爱怎能不坍塌?所以,普通女人反而更容易得到幸福的婚姻和家庭。默默得出这样的结论,自己也是一惊,红颜薄命的说法看来真是亘古实言。
尹冰听了默默此番宏论,也找到自己婚姻的症结,原来丈夫选择自己之初只是爱慕自己的美色,就是天仙日日看着也看厌了,何况天下美色并无定式,古典,现代,端庄,活泼,林林总总,你不可能集众多特点与一身,于是才有移情别恋。尹冰至此明白,丈夫从未真正爱过自己,爱的只是自己的外表。然而并不是美女不愿意奉献自己的心灵,只是被夺目的外表所掩盖,不容易令对方有探究心灵的欲望。尹冰虽然找到了症结,继而开始发愁,原来一向令自己自得的美丽倒成了爱情的绊脚石,虽然美女获得爱情的机率高,失败的恐怕也同样多,真是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如何才能知道对方爱的是自己的外表还是内心,默默坏坏的笑“只有毁容了,勿庸置疑,那对方爱的一定是你的内心。”
默默把她们之间的对话说给李震听,他补充,美女也总是以自己的美色自傲自居,令男人不能忽视她的美,她也会常拿自己的美威胁对方,令对方非得为她的美心折。就连李清照也问过夫君,是花美还是我美?要想爱情长久,美女必得除了她的美貌还有让人迷恋之处,那就是心灵了,或善解人意,或温柔善良,或冰雪聪明,默默笑,原来丑女只要做到内心美就行了,美女倒更难做,内外兼修。不过,他眼望着前方,正开着车“美女往往以为自己拥有美貌就足够,所以美女往往忽视了内心修养。所以美女浅薄的较多。”默默笑“亏这话是男士说的,否则以为是同性嫉妒。”他微笑“我是替你说的。”默默不满“那你以为我是嫉妒尹冰了?”“现在尹冰的遭遇拉平了你们的距离,消除嫉妒友谊才能维系。”默默被他一语说中,不禁惊讶。
“那你喜欢美女吗?”默默不相信他是例外。
“喜欢,你就是。”他显然并未说真话,默默虽不信,可心里也颇受用。李震深谙这其中道理,谁说非得说实话才能得到爱情,有时说实话只会摧残爱情。
“我和尹冰谁是美女?”默默并不放过他。
“各有各的美,美并没有标准,就是男人对美女也没有唯一的标准,怎么才是美,这么说吧,尹冰是美女,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。”他的回答无懈可击。
“这倒是。”默默接受了这种说法,心里也承认,男人也有自己比较倾向喜欢的类型,美女也不是人人通吃。
“我喜欢不太引人注意的美。”他的话让她放心,尹冰的美并不能吸引自己。自己就是不引人注意的美吗?默默想着自己,凋残的熏衣草也有凋残之美吗?
“你见过熏衣草吗?”默默问。
“熏衣草?”他不解,摇头“没见过。”又想了想“好像是一种香味浓郁的草。”他努力在记忆中寻找关于这种草的印象“怎么忽然想起这个?熏衣草?”
默默不语摇摇头。他侧过脸看她,不知她何以突然伤感至此,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最后他说:“默默,我还是那句话,有我在一天,就替你分一天忧。”他说完目光直视前方。默默不由偷偷打量他,侧着的半个脸颊,线条刚毅,目光深邃,最是那一双掌握方向盘的手,好似有着掌握一切的力量。齐戈与之相比,未免太文弱了些。默默对那双手着了迷,不由的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一只手上,他并不看她,只是反手握紧了她的手“默默,我一直在等,在等。”
烟草味道
令她感动的是他的体内蕴藏着巨大的如波浪般的柔情,无边无际的汹涌而来,她只想永远随着这波浪到达天的另一边,永远不要回来。
他先醒来,或许他从来不曾迷醉,静静的点燃一枝烟,烟雾袅袅而升,默默闻着烟草的香味,有如她从小喜欢闻的那个香炉的烟雾。从小在外婆家长大,信佛的外婆天天打坐,她立在佛堂的门口,看着香炉里的烟雾袅袅而升。长大了才知外婆为什么信佛,外公婚后即离家,因为是旧式的包办婚姻,受过学堂教育的外公以他的离家来抗议此举。后来外公回来了,可又带回了一个城里的女子,尚是年轻的外婆从此开始一心向佛。更有戏剧性的是外公回来不久即染疾过世,那个女子以姐呼之,愿意一生随着外婆生活,默默出生时,那个女子已经过世,她们二人均未生育,默默的妈妈和唯一的一个舅舅都是抱养的,两人一同抚育,真如姐妹般融洽。据说,外公在世时,两人彼此仇视,一言不交。默默长大后渐知这段历史,不禁唏嘘感叹,不知外婆和那女子的一生如何度过,两人相比,更可怜的无疑是外婆,一生没有得到过情爱。
默默闻着他的烟草味儿,絮絮的给他讲起这段故事,竟然落了泪,旧式女子寂寞的一生,为着一个男人守候一生的寂寞。令人发狂的寂寞,她反复念着,觉得自己也是寂寞的,梦总会醒,醒来后的她得到了什么,可能是比从前的寂寞更深的寂寞。他无言只是拥紧了她,然而这种拥抱也让她有种置身事外的奢侈感,甚至连自己成了身外之物。
她和齐戈的故事他自是清楚,可不知为什么,他却对她讳莫如深,很少谈自己的家庭,就是说也是轻描淡写,避重就轻。
“你们感情很好吗?”默默更是好奇。
“很好,好的令许多人羡慕。我们是初恋,第一次遇到她我就发誓要把她追到手。那年我们都是十八岁,如愿以偿结婚至今,十几年过去了,我真的有些疲倦了。”他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倦意。
“那么,爱情不可能是永恒的了?”默默不禁担忧,看似完美的爱情之外仍有着致命的危机。
“激情退去,夫妻间时间久了,更多的是留下了温情,所以夫妻到了后来大多有着兄妹间的手足情,激情是慢慢的消退了,任谁也挽留不了。”
“那我们之间是爱情吗?”默默怀疑起来。她曾经被他感动,看着这个男人一步步等自己靠近。然而这和爱情有关吗?
“爱和喜欢是很难分清界限的,喜欢是肯定的,从初中那时起。”
默默心中苦涩,他不过是为了圆自己最早的一个梦而已,自己呢?是报复齐戈的离开吗?
“你想过离婚吗?”默默试探着。
“我不会离的,除非是她要离开我。”他丝毫不费踌躇,显然一贯是这样的思维,他不过是寻找平淡生活之外的激情,到了晚年他们就会昂首进入白头到老的队列里,仿佛从未离开过。这句话令默默很不消化,如鱼哽在喉。
朋友存在的意义
他竟然说这样的话,默默对尹冰诉苦。此时两人坐在一间咖啡屋里,临窗明亮的午后阳光照进来,斑驳的光线如猫须添在冰的脸上,尹冰赶忙拉上窗帘“你知道吗?女人最不能暴露在光线下,否则脸上的缺点就暴露无遗,斑点了皱纹了都能看见。”尹冰对自己的仪容尤其是脸珍惜的过分,这可能是美女的通病。默默苦笑,尹冰如同一只临水照影的孔雀,孤芳自赏。
“他当然不能随便离婚,”尹冰分析道。“你不过是他生活里的点缀,而他也不过是你的点缀,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,也未必幸福,你了解他多少?”
默默被问住了,她对他知之甚少,除了曾是初中同学外,她不知道自己还知道他什么,甚至他的职业,家居何处都不知道。
“啊?你连他干什么的都不知道,你也太逗了。”尹冰难以置信,端详着她“默默,真的吗?你也太单纯了。”
默默想不出还知道什么,突然的发慌。
“齐戈和李震,如果没有婚姻之前,你会选择谁?”尹冰问道。
这可难住了默默,也许李震的出现正是默默备感落寞的时候,如不是在那样的境地遇到,恐怕什么事都不会发生。不过,谁和谁的相遇继而有故事,都是两人的某一点正好在某一刻契合造就的,既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。就与齐戈的相遇不也是吗?
“这必然性就是如果你那时遇到的不是李震,而是另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刘震或是王震,你同样会有故事发生。”尹冰的一番哲学家的演讲告一段落。
默默心服口服。难怪人人都需要朋友,可以互相医治疾病。
“那我怎么办?”默默蓦然成了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惨绿少年。
“很简单,想通道理就没那么多障碍了,如果还喜欢在一起呢,就在一起,可千万别追究什么爱谁更多的话,要么就结束。”尹冰俨然爱情高手。
“那他爱我吗?”
“那只能问你自己了。何况,爱不爱又怎么样?爱不能在一起,不爱的反而在一起。”尹冰耸耸肩。自然,她又不是他,怎么知道?何况,默默这么糊涂,什么都不知道。
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默默暂时放下自己的难题。
尹冰垂下眼睑,长长的眼睫毛垂下如两只小手覆在小脸上,煞是迷人“还不是走到哪儿算哪儿,我能有什么打算?”她今天穿了一件如同豹皮般花纹的衣服,黑色长靴,一头长波浪自然垂下,另有一种野性的美。美诚然是赏心悦目的,虽然美女的烦恼如此之多,默默还是羡慕的看着她,倒是嫉妒之火已然泯灭暂时不会起死回生。
午后的咖啡厅里客人寥寥,虽然人少,尹冰的美貌还是如照眼明灯,吸引了众多的目光。尹冰毫不在意,坦然接受着别人爱慕的目光,这原是她看惯了的,在这不算明亮的光线里,她知道自己的美毫无缺陷,更是坦然。默默艳羡“还是美女好。”尹冰却是一脸不屑“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,他们不过是和想你玩玩儿,大方的或许还会给你买房呀,车呀,只要他们认为物有所值,在他们心里,美女和好多东西都是等价的,这和买你有什么区别?可要和他们共度一生,他们就难了,不是已有妻室,就是未婚的,也愿意选择一个相貌平庸的。原因嘛,恐怕是他们的自卑心里作祟,在他们认为,美女大多不能安分的。”尹冰发表完高见,又补一句“当然,相貌平庸可不是指你,别多心。”
默默蕴怒“你如果不加注解,我还不以为意,谁让你非得画蛇添足。”
尹冰大笑,笑的颇有些放浪形骸。
他真的爱我吗?
默默近日反刍般的回忆她和他之间的交往,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荒谬,竟然对他一无所知,爱上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,这是爱吗?默默宁愿自己是出于爱,然而还是无法解释的荒谬。默默无法忍受他们之间的不平等,自己暴露无遗,而对方却包裹的严严实实,他掌握着自己,而自己永远无法掌握她,她想起那双操纵方向盘的手,无疑,她被他握在手心里。他真的爱我吗?
她决定自己不再主动给他打电话,如果他爱我,他能容忍我的若即若离吗?她在给尹冰的电话里如是说,尹冰大声回复她“亲爱的,你把爱看的太神圣了。你明知道成年男女的交往未必是出于爱,何不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?”
这次,默默不理尹冰的说法,坚持由自己判断爱还是不爱。他的电话倒是经常来,吃穿睡眠工作样样关心,默默说自己最近不想见他,他也表示理解,他好像一切都洞察于心,也不怕她的任何对他们之间不利的思考,他都能一一化解?他好像有这个自信。
好久没见了,默默自觉好久,实际上不过一个月而已。他的电话在一个黄昏响起,声音里还残存惊悸,原来是他出了车祸,同事驾车,他躺在后座已经睡着。直到车身一抖,他被弹到了前座,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看到衣服上全是血。默默也不禁发着抖“你哪儿受了伤?”他受了撞击,一侧锁骨骨折。身上的血迹是同事的,同事重伤全身多处骨折,他们的车和一辆大车相撞,车毁人未亡,算是不幸中之万幸。“早知道,我自己开了,同事驾龄多年,没想到能出事。”他懊悔不已,他们是在出差回来途中。听到他没事,她不禁大大松口气“骨折怎么处理?”她不太明白,锁骨骨折严重吗?
“等会儿就要手术,小手术,没事儿。”怕她担心,他赶紧轻描淡写。
急诊手术前还给自己来电话,她感动极了。
“那她知道吗?”默默暗自希望他先告知的是自己。
“已经告诉她了。”他老实道。
自然,他怎么可能先告诉自己呢?在他心里,最重要的自然是他的妻子。他甚至都不想骗她,知道即便如此自己也不会离开他?她又无法释然了。
当晚,默默带着这点介意又担忧着他的手术,整夜无法安睡。好容易熬到凌晨拨通了尹冰的电话,尹冰吓一跳,连问发生了什么事?默默在另一头带着哭腔诉说着,好半天尹冰才明白,车祸,手术,电话。“这个自然,他肯定是先给她电话,换了你也是。”尹冰简洁的说。
默默也知自己是无理取闹。
“可是,冰,我想去看他,非常想去。”她对着电话悲悲切切,忘了自己冷落他的决心。
“好,我们想办法,办法总会有的,让我想想。”尹冰哄孩子般的安慰着她,总算让她挂了电话。
冷静下来后,默默自己也明白这时要见他一面,难如上青天。他的妻子一定陪侍左右,还有单位的同事来来往往,自己怎么能现身?她自己先泄了气,虽然未弄清他是否真的爱她,倒是明白了自己的心。
救赎
还是那个咖啡馆,默默和尹冰对坐。秋天已经过去,冬天来临,默默怕冷,早早的穿上了羽绒衣,尹冰仍是长裙长靴,只是换了羊毛裙,咖啡馆里的空调开的足,一会儿默默就开始嚷热,只怕等下出门要感冒。尹冰不以为然,感冒算什么?她离婚证书刚到手,虽然一直是她不堪忍受丈夫的花心要离婚,谁知他执意不离闹了半年,突然爽快签字,目的达到,尹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“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,当时和他吵着离,实指望他能回心转意,他却没有悔改的心,我也就彻底死心,没想到他突然做起了好人痛快签了字。”尹冰回忆离婚那天的会面,一向比较注重外表的他胡乱穿了一身衣服,胡子几日未刮,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不知对方竟憔悴至此,恨意渐去,只剩了怜悯。
“你那天打扮了吗?”默默看着对面的尹冰,今天尹冰脂粉未施,只是淡扫蛾眉,很少见她素面朝天的样子,默默看了只觉亲切。
“那天我精心修饰了一番。”她眨着未涂睫毛膏的眼睛,眼睛比平日小了一圈“好让他见了后悔失去我,没想到他那么落魄,倒让我后悔,自己也应该让他知道我离婚也是无奈,可是,无疑,他以为离婚是我的胜利,其实是两败俱伤。”尹冰的声音低沉下去,离婚终非所愿,默默感同身受。
“李震呢?完全恢复了吗?”
“可能吧,我也好久未见了。”默默满面萧索,好像李震是自己前世的一个记忆。
自他车祸后,他们只见过一次,想到自己爱着的人在忍受病痛,默默差点要不顾一切的去看他,当然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,然而她还是求尹冰想办法“哪怕让我只看一眼。”默默几乎要为爱焚身,这次车祸让默默已经渐至冷静的爱火重新燃起,甚至更烈。她仿佛闻到了他燃起的烟雾气息,就如儿时依恋在外婆的香炉前,危险的是她只顾沉迷其中,却不知自己为之迷恋的是什么?
术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,默默天天数着日子,这是他们彼此消息最隔绝的时期,他的妻子陪侍左右,片刻不离。唯一的一次见面,这天下了雪,是入冬以来第一次雪,瑞雪飘飘中,默默接到了他的电话,他说爱人今天不得不去单位,可以见面。默默苦笑着然而也知想见面只能如此,默默踏着雪走入医院时,心头涌上的一丝屈辱感觉愈演愈烈,她真的只能做他背后的不能见光的那个人吗?不由满腹酸楚,几乎想转身离去。然而另一种力量推着她往前走,她迫切的想见到他。他所在的病房是默默深记于心不敢稍忘的三个数字,808,他告知时开玩笑说“虽然出了车祸但能住在一个数字吉利的病房里,所谓福祸相依,而我大难不死,全是托了你的福。”默默笑,和我有什么关系?但心内颇受用。
和她同时跨入电梯间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,五官可说是精致,然而她漂亮的面容上缺少一种温煦,缺少了这种能与人亲近的温煦,她的美就显得有些肃杀。默默一瞬间忽然有了预感。
电梯在8楼停下,两人先后跨出电梯间,默默已经不再有任何置疑,没有任何悬念的看着她走在自己的前面,伸手推开了808的房门,默默越过了开着的房门径直向前走,她确信自己看到了病床上的他,触到了他惊疑的眼睛,默默走到走廊尽头,尽头只有楼梯,默默一级级的下着,台阶没完没了,默默走完了今生最长的台阶。
不知何时,雪已经停了,默默走出医院的大门时,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。
时在两人心里流动。
美女也有烦恼
从那以后,默默倒是常和尹冰在一起了,尹冰现在是唯一的了解者,女人之间的友谊必须有秘密才能维系吗?漂亮的容易引起同性嫉妒的女人非得落难才能得到同性的理解吗?无论如何,她们如同一同落难的同胞姐妹,重又回到了从前无话不谈的时候。默默在尹冰这里奇异的得到了心里安慰,因为尹冰虽然是美女然而却遭受着背叛的打击,而默默起码还有李震,就是齐戈也不是因为花心才离开自己。
默默从前只是羡慕美女,没想到美女并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得意,盖所有爱慕美女的男士都是贪恋其美色,而忽视了美女的灵魂,再所有这样的男士都认为美女爱自己都是另有所图,非钱就是权,都没有自信认为美女爱的是他本人。所以,这样的爱并不是心灵之间的互爱,而是互有所需,一旦一方有一项缺失,立刻就宣布完蛋。譬如美女老去,或是男方钱权失去,这样的爱怎能不坍塌?所以,普通女人反而更容易得到幸福的婚姻和家庭。默默得出这样的结论,自己也是一惊,红颜薄命的说法看来真是亘古实言。
尹冰听了默默此番宏论,也找到自己婚姻的症结,原来丈夫选择自己之初只是爱慕自己的美色,就是天仙日日看着也看厌了,何况天下美色并无定式,古典,现代,端庄,活泼,林林总总,你不可能集众多特点与一身,于是才有移情别恋。尹冰至此明白,丈夫从未真正爱过自己,爱的只是自己的外表。然而并不是美女不愿意奉献自己的心灵,只是被夺目的外表所掩盖,不容易令对方有探究心灵的欲望。尹冰虽然找到了症结,继而开始发愁,原来一向令自己自得的美丽倒成了爱情的绊脚石,虽然美女获得爱情的机率高,失败的恐怕也同样多,真是成也萧何,败也萧何。如何才能知道对方爱的是自己的外表还是内心,默默坏坏的笑“只有毁容了,勿庸置疑,那对方爱的一定是你的内心。”
默默把她们之间的对话说给李震听,他补充,美女也总是以自己的美色自傲自居,令男人不能忽视她的美,她也会常拿自己的美威胁对方,令对方非得为她的美心折。就连李清照也问过夫君,是花美还是我美?要想爱情长久,美女必得除了她的美貌还有让人迷恋之处,那就是心灵了,或善解人意,或温柔善良,或冰雪聪明,默默笑,原来丑女只要做到内心美就行了,美女倒更难做,内外兼修。不过,他眼望着前方,正开着车“美女往往以为自己拥有美貌就足够,所以美女往往忽视了内心修养。所以美女浅薄的较多。”默默笑“亏这话是男士说的,否则以为是同性嫉妒。”他微笑“我是替你说的。”默默不满“那你以为我是嫉妒尹冰了?”“现在尹冰的遭遇拉平了你们的距离,消除嫉妒友谊才能维系。”默默被他一语说中,不禁惊讶。
“那你喜欢美女吗?”默默不相信他是例外。
“喜欢,你就是。”他显然并未说真话,默默虽不信,可心里也颇受用。李震深谙这其中道理,谁说非得说实话才能得到爱情,有时说实话只会摧残爱情。
“我和尹冰谁是美女?”默默并不放过他。
“各有各的美,美并没有标准,就是男人对美女也没有唯一的标准,怎么才是美,这么说吧,尹冰是美女,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。”他的回答无懈可击。
“这倒是。”默默接受了这种说法,心里也承认,男人也有自己比较倾向喜欢的类型,美女也不是人人通吃。
“我喜欢不太引人注意的美。”他的话让她放心,尹冰的美并不能吸引自己。自己就是不引人注意的美吗?默默想着自己,凋残的熏衣草也有凋残之美吗?
“你见过熏衣草吗?”默默问。
“熏衣草?”他不解,摇头“没见过。”又想了想“好像是一种香味浓郁的草。”他努力在记忆中寻找关于这种草的印象“怎么忽然想起这个?熏衣草?”
默默不语摇摇头。他侧过脸看她,不知她何以突然伤感至此,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最后他说:“默默,我还是那句话,有我在一天,就替你分一天忧。”他说完目光直视前方。默默不由偷偷打量他,侧着的半个脸颊,线条刚毅,目光深邃,最是那一双掌握方向盘的手,好似有着掌握一切的力量。齐戈与之相比,未免太文弱了些。默默对那双手着了迷,不由的把自己的手覆在他的一只手上,他并不看她,只是反手握紧了她的手“默默,我一直在等,在等。”
烟草味道
令她感动的是他的体内蕴藏着巨大的如波浪般的柔情,无边无际的汹涌而来,她只想永远随着这波浪到达天的另一边,永远不要回来。
他先醒来,或许他从来不曾迷醉,静静的点燃一枝烟,烟雾袅袅而升,默默闻着烟草的香味,有如她从小喜欢闻的那个香炉的烟雾。从小在外婆家长大,信佛的外婆天天打坐,她立在佛堂的门口,看着香炉里的烟雾袅袅而升。长大了才知外婆为什么信佛,外公婚后即离家,因为是旧式的包办婚姻,受过学堂教育的外公以他的离家来抗议此举。后来外公回来了,可又带回了一个城里的女子,尚是年轻的外婆从此开始一心向佛。更有戏剧性的是外公回来不久即染疾过世,那个女子以姐呼之,愿意一生随着外婆生活,默默出生时,那个女子已经过世,她们二人均未生育,默默的妈妈和唯一的一个舅舅都是抱养的,两人一同抚育,真如姐妹般融洽。据说,外公在世时,两人彼此仇视,一言不交。默默长大后渐知这段历史,不禁唏嘘感叹,不知外婆和那女子的一生如何度过,两人相比,更可怜的无疑是外婆,一生没有得到过情爱。
默默闻着他的烟草味儿,絮絮的给他讲起这段故事,竟然落了泪,旧式女子寂寞的一生,为着一个男人守候一生的寂寞。令人发狂的寂寞,她反复念着,觉得自己也是寂寞的,梦总会醒,醒来后的她得到了什么,可能是比从前的寂寞更深的寂寞。他无言只是拥紧了她,然而这种拥抱也让她有种置身事外的奢侈感,甚至连自己成了身外之物。
她和齐戈的故事他自是清楚,可不知为什么,他却对她讳莫如深,很少谈自己的家庭,就是说也是轻描淡写,避重就轻。
“你们感情很好吗?”默默更是好奇。
“很好,好的令许多人羡慕。我们是初恋,第一次遇到她我就发誓要把她追到手。那年我们都是十八岁,如愿以偿结婚至今,十几年过去了,我真的有些疲倦了。”他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倦意。
“那么,爱情不可能是永恒的了?”默默不禁担忧,看似完美的爱情之外仍有着致命的危机。
“激情退去,夫妻间时间久了,更多的是留下了温情,所以夫妻到了后来大多有着兄妹间的手足情,激情是慢慢的消退了,任谁也挽留不了。”
“那我们之间是爱情吗?”默默怀疑起来。她曾经被他感动,看着这个男人一步步等自己靠近。然而这和爱情有关吗?
“爱和喜欢是很难分清界限的,喜欢是肯定的,从初中那时起。”
默默心中苦涩,他不过是为了圆自己最早的一个梦而已,自己呢?是报复齐戈的离开吗?
“你想过离婚吗?”默默试探着。
“我不会离的,除非是她要离开我。”他丝毫不费踌躇,显然一贯是这样的思维,他不过是寻找平淡生活之外的激情,到了晚年他们就会昂首进入白头到老的队列里,仿佛从未离开过。这句话令默默很不消化,如鱼哽在喉。
朋友存在的意义
他竟然说这样的话,默默对尹冰诉苦。此时两人坐在一间咖啡屋里,临窗明亮的午后阳光照进来,斑驳的光线如猫须添在冰的脸上,尹冰赶忙拉上窗帘“你知道吗?女人最不能暴露在光线下,否则脸上的缺点就暴露无遗,斑点了皱纹了都能看见。”尹冰对自己的仪容尤其是脸珍惜的过分,这可能是美女的通病。默默苦笑,尹冰如同一只临水照影的孔雀,孤芳自赏。
“他当然不能随便离婚,”尹冰分析道。“你不过是他生活里的点缀,而他也不过是你的点缀,如果真的生活在一起,也未必幸福,你了解他多少?”
默默被问住了,她对他知之甚少,除了曾是初中同学外,她不知道自己还知道他什么,甚至他的职业,家居何处都不知道。
“啊?你连他干什么的都不知道,你也太逗了。”尹冰难以置信,端详着她“默默,真的吗?你也太单纯了。”
默默想不出还知道什么,突然的发慌。
“齐戈和李震,如果没有婚姻之前,你会选择谁?”尹冰问道。
这可难住了默默,也许李震的出现正是默默备感落寞的时候,如不是在那样的境地遇到,恐怕什么事都不会发生。不过,谁和谁的相遇继而有故事,都是两人的某一点正好在某一刻契合造就的,既有偶然性又有必然性。就与齐戈的相遇不也是吗?
“这必然性就是如果你那时遇到的不是李震,而是另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刘震或是王震,你同样会有故事发生。”尹冰的一番哲学家的演讲告一段落。
默默心服口服。难怪人人都需要朋友,可以互相医治疾病。
“那我怎么办?”默默蓦然成了徘徊在十字路口的惨绿少年。
“很简单,想通道理就没那么多障碍了,如果还喜欢在一起呢,就在一起,可千万别追究什么爱谁更多的话,要么就结束。”尹冰俨然爱情高手。
“那他爱我吗?”
“那只能问你自己了。何况,爱不爱又怎么样?爱不能在一起,不爱的反而在一起。”尹冰耸耸肩。自然,她又不是他,怎么知道?何况,默默这么糊涂,什么都不知道。
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默默暂时放下自己的难题。
尹冰垂下眼睑,长长的眼睫毛垂下如两只小手覆在小脸上,煞是迷人“还不是走到哪儿算哪儿,我能有什么打算?”她今天穿了一件如同豹皮般花纹的衣服,黑色长靴,一头长波浪自然垂下,另有一种野性的美。美诚然是赏心悦目的,虽然美女的烦恼如此之多,默默还是羡慕的看着她,倒是嫉妒之火已然泯灭暂时不会起死回生。
午后的咖啡厅里客人寥寥,虽然人少,尹冰的美貌还是如照眼明灯,吸引了众多的目光。尹冰毫不在意,坦然接受着别人爱慕的目光,这原是她看惯了的,在这不算明亮的光线里,她知道自己的美毫无缺陷,更是坦然。默默艳羡“还是美女好。”尹冰却是一脸不屑“这样的男人我见多了,他们不过是和想你玩玩儿,大方的或许还会给你买房呀,车呀,只要他们认为物有所值,在他们心里,美女和好多东西都是等价的,这和买你有什么区别?可要和他们共度一生,他们就难了,不是已有妻室,就是未婚的,也愿意选择一个相貌平庸的。原因嘛,恐怕是他们的自卑心里作祟,在他们认为,美女大多不能安分的。”尹冰发表完高见,又补一句“当然,相貌平庸可不是指你,别多心。”
默默蕴怒“你如果不加注解,我还不以为意,谁让你非得画蛇添足。”
尹冰大笑,笑的颇有些放浪形骸。
他真的爱我吗?
默默近日反刍般的回忆她和他之间的交往,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荒谬,竟然对他一无所知,爱上一个自己根本不了解的人,这是爱吗?默默宁愿自己是出于爱,然而还是无法解释的荒谬。默默无法忍受他们之间的不平等,自己暴露无遗,而对方却包裹的严严实实,他掌握着自己,而自己永远无法掌握她,她想起那双操纵方向盘的手,无疑,她被他握在手心里。他真的爱我吗?
她决定自己不再主动给他打电话,如果他爱我,他能容忍我的若即若离吗?她在给尹冰的电话里如是说,尹冰大声回复她“亲爱的,你把爱看的太神圣了。你明知道成年男女的交往未必是出于爱,何不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?”
这次,默默不理尹冰的说法,坚持由自己判断爱还是不爱。他的电话倒是经常来,吃穿睡眠工作样样关心,默默说自己最近不想见他,他也表示理解,他好像一切都洞察于心,也不怕她的任何对他们之间不利的思考,他都能一一化解?他好像有这个自信。
好久没见了,默默自觉好久,实际上不过一个月而已。他的电话在一个黄昏响起,声音里还残存惊悸,原来是他出了车祸,同事驾车,他躺在后座已经睡着。直到车身一抖,他被弹到了前座,一瞬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看到衣服上全是血。默默也不禁发着抖“你哪儿受了伤?”他受了撞击,一侧锁骨骨折。身上的血迹是同事的,同事重伤全身多处骨折,他们的车和一辆大车相撞,车毁人未亡,算是不幸中之万幸。“早知道,我自己开了,同事驾龄多年,没想到能出事。”他懊悔不已,他们是在出差回来途中。听到他没事,她不禁大大松口气“骨折怎么处理?”她不太明白,锁骨骨折严重吗?
“等会儿就要手术,小手术,没事儿。”怕她担心,他赶紧轻描淡写。
急诊手术前还给自己来电话,她感动极了。
“那她知道吗?”默默暗自希望他先告知的是自己。
“已经告诉她了。”他老实道。
自然,他怎么可能先告诉自己呢?在他心里,最重要的自然是他的妻子。他甚至都不想骗她,知道即便如此自己也不会离开他?她又无法释然了。
当晚,默默带着这点介意又担忧着他的手术,整夜无法安睡。好容易熬到凌晨拨通了尹冰的电话,尹冰吓一跳,连问发生了什么事?默默在另一头带着哭腔诉说着,好半天尹冰才明白,车祸,手术,电话。“这个自然,他肯定是先给她电话,换了你也是。”尹冰简洁的说。
默默也知自己是无理取闹。
“可是,冰,我想去看他,非常想去。”她对着电话悲悲切切,忘了自己冷落他的决心。
“好,我们想办法,办法总会有的,让我想想。”尹冰哄孩子般的安慰着她,总算让她挂了电话。
冷静下来后,默默自己也明白这时要见他一面,难如上青天。他的妻子一定陪侍左右,还有单位的同事来来往往,自己怎么能现身?她自己先泄了气,虽然未弄清他是否真的爱她,倒是明白了自己的心。
救赎
还是那个咖啡馆,默默和尹冰对坐。秋天已经过去,冬天来临,默默怕冷,早早的穿上了羽绒衣,尹冰仍是长裙长靴,只是换了羊毛裙,咖啡馆里的空调开的足,一会儿默默就开始嚷热,只怕等下出门要感冒。尹冰不以为然,感冒算什么?她离婚证书刚到手,虽然一直是她不堪忍受丈夫的花心要离婚,谁知他执意不离闹了半年,突然爽快签字,目的达到,尹冰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“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,当时和他吵着离,实指望他能回心转意,他却没有悔改的心,我也就彻底死心,没想到他突然做起了好人痛快签了字。”尹冰回忆离婚那天的会面,一向比较注重外表的他胡乱穿了一身衣服,胡子几日未刮,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不知对方竟憔悴至此,恨意渐去,只剩了怜悯。
“你那天打扮了吗?”默默看着对面的尹冰,今天尹冰脂粉未施,只是淡扫蛾眉,很少见她素面朝天的样子,默默看了只觉亲切。
“那天我精心修饰了一番。”她眨着未涂睫毛膏的眼睛,眼睛比平日小了一圈“好让他见了后悔失去我,没想到他那么落魄,倒让我后悔,自己也应该让他知道我离婚也是无奈,可是,无疑,他以为离婚是我的胜利,其实是两败俱伤。”尹冰的声音低沉下去,离婚终非所愿,默默感同身受。
“李震呢?完全恢复了吗?”
“可能吧,我也好久未见了。”默默满面萧索,好像李震是自己前世的一个记忆。
自他车祸后,他们只见过一次,想到自己爱着的人在忍受病痛,默默差点要不顾一切的去看他,当然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,然而她还是求尹冰想办法“哪怕让我只看一眼。”默默几乎要为爱焚身,这次车祸让默默已经渐至冷静的爱火重新燃起,甚至更烈。她仿佛闻到了他燃起的烟雾气息,就如儿时依恋在外婆的香炉前,危险的是她只顾沉迷其中,却不知自己为之迷恋的是什么?
术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,默默天天数着日子,这是他们彼此消息最隔绝的时期,他的妻子陪侍左右,片刻不离。唯一的一次见面,这天下了雪,是入冬以来第一次雪,瑞雪飘飘中,默默接到了他的电话,他说爱人今天不得不去单位,可以见面。默默苦笑着然而也知想见面只能如此,默默踏着雪走入医院时,心头涌上的一丝屈辱感觉愈演愈烈,她真的只能做他背后的不能见光的那个人吗?不由满腹酸楚,几乎想转身离去。然而另一种力量推着她往前走,她迫切的想见到他。他所在的病房是默默深记于心不敢稍忘的三个数字,808,他告知时开玩笑说“虽然出了车祸但能住在一个数字吉利的病房里,所谓福祸相依,而我大难不死,全是托了你的福。”默默笑,和我有什么关系?但心内颇受用。
和她同时跨入电梯间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子,五官可说是精致,然而她漂亮的面容上缺少一种温煦,缺少了这种能与人亲近的温煦,她的美就显得有些肃杀。默默一瞬间忽然有了预感。
电梯在8楼停下,两人先后跨出电梯间,默默已经不再有任何置疑,没有任何悬念的看着她走在自己的前面,伸手推开了808的房门,默默越过了开着的房门径直向前走,她确信自己看到了病床上的他,触到了他惊疑的眼睛,默默走到走廊尽头,尽头只有楼梯,默默一级级的下着,台阶没完没了,默默走完了今生最长的台阶。
不知何时,雪已经停了,默默走出医院的大门时,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。